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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稻城十年》 “新茶师兄。”白新茶听到他说,“我害了太多人,不应该再活下去了。”
白新茶却已经语无伦次:“不可以,留君,你不要死!我……对不起!对不起,我救不了你!”他的嗓子哽咽得厉害,几乎发不出声音,眼泪一个劲儿地掉。
许留君只是看着他,和白新茶第一次见到他一样,和他们每次对视一样,平静而又充满悲伤地看着他。然后他笑了一下,如同一声叹息,伸手去抹白新茶的泪。他的手指可真冷,冷过梨花谷的冰雪。指尖和面颊接触的那一刻,泪水冻结起来,细微地刺痛。
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。
白新茶感到他的手突然一僵,随即痛苦抓住自己的胸口。炎鸟的碎片感知到许留君求生意志的丧失,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沉入寒潭,于是不顾一切地冲破封印。
“留君!”他上前按住他的肩膀。许留君的眼睛,曾经清清亮亮,盛着叮咚泉水的眼睛,再一次红得能滴出血。他的额头和脖颈也显出一道道血红的裂纹,在苍白的皮肤上蔓延开。就在接触到他的刹那,许留君发出一声惨叫。白新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弹开,在空中飞了好远,然后重重摔在地上。
“留君……”
他头痛欲裂,谢为安的喊声隐隐约约传来:“封印又裂开了,你们先走!李掌门,赵掌门,我们三个……”
后面的话白新茶没听到。黑暗笼罩了他,这次再也没有漫天繁星。
Part 82
白新茶惊醒的时候,叶远、岳云和肖震正排成一排在他床边,担忧地望着他。
“啊,二师兄你醒了!”岳云道。他和肖震的眼睛肿的像桃子,看见白新茶醒了,又开始呜呜哭起来。
“二师兄,大师兄说师父和师娘都死了!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,对不对?”
叶远除了杨正则和陶梧茗的死,对事情的发展一无所知,说不出个所以然。但白新茶并没空解释,抓住叶远的胳膊问:“留君呢?”
叶远凝重道:“在,在寒潭。他们刚把他带过去……”
话音未落,白新茶已经跳下地,抽出岳云背后的剑,跑出稻海阁,御剑飞向寒潭。身后传来三人的喊声,他也充耳不闻。恐惧和无力感交织在一起,在心上烧灼出窟窿。
越靠近寒潭,寒气就越重,白新茶没有披外衣,冷得直打颤。寒潭的结界已经解除,第一次展示出它的全貌来。从近处看,寒潭的两头显得更尖,如同一弯新月,潭水将每一丝云都倒映在里面。许留君就站在水边,谢为安在他身后,李飞舟、赵青等一众掌门,还有少阳派的几个弟子在旁边垂手而立。白新茶从剑上跳下来,踉跄着跑向潭边。
“留君!”
许留君转过身,染血的长衫已经换过了,脸也擦得干干净净,比他们初见时更加苍白,见到白新茶,先是讶异,而后轻轻笑了:“新茶师兄,你来送我了。真好。”
他往前迈出一步,似乎是想迎接,微小的动作却触发了谢为安布下的防护机制,一柄剑立刻从虚空中变成实体,直指他的咽喉,逼着他退后。
白新茶更加心痛。他离他们越来越近。谢为安命令道:“临风,拦住他!”
白新茶只觉得脚下一绊,摔倒在地。他挣扎着爬起,却被柳临风的符咒定住,只能跪在地上,出离的愤怒涌上心头:“柳临风,你放开我!谢为安,留君他是无辜的!要不是你一次次在他身上做试验,封印怎么会这么快就裂开?要不是时间不够用,师父又怎么会贸然犯险!都是你害了他,害了师父!”
随后赶来的叶远、岳云和肖震听到这话,惊呆了。
谢为安看都没看他们,道:“我会赎罪的,但不是现在。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。”
“那留君怎么办?你连自己的弟子都救不了,还要做什么事!”
谢为安不吭声,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。
“新茶师兄,”许留君打断沉默。在最后的时刻,他反而更加平静,好像只是要出趟远门,去陌生的地方。
“这是我的宿命。”
Part 83
李飞舟发出一声大的啜泣。赵青直摇头,悄声嘀咕:“可惜,可惜!”可他们对于许留君的宿命亦无计可施。一切事情一旦用宿命来解释,便似乎无法反驳。白新茶尝试着用力挣脱符咒,却一次次被拉扯回原地,什么都做不了,什么都做不到。他突然无比痛恨“宿命”,这两个从前被他用作破罐子破摔挡箭牌的字,连带着痛恨起不学无术、如今无能为力的自己。
“师父,多谢您的教导之恩。”许留君说。
谢为安纵使再冷漠,面对许留君时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愧疚。
“留君,始终是我对你不住。”他低声道。
许留君没有很轻易地说原谅师父,也没有说不原谅,原谅或者不原谅都太过困难,只好选择无言,况且他都还没有原谅自己。他只是突然很想任性一次。
“新茶师兄。”
“啊?”白新茶下意识地回应。
许留君犹豫了一下:“你再抱抱我好不好?”
“好,好!”白新茶连声答应,极力地伸出双臂。柳临风则听从谢为安的话,更加吃力地控制符咒定住他,这让他们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结下了梁子。
许留君自嘲地叹气。封印裂了又补,补了又裂,到如今已是脆弱不已,任何热源都会激发碎片的能量,师父又怎能允许他接触一个活生生的人?可光是听白新茶说“好”,他都觉得满足,好像是做了一回放肆的小孩,大哭大闹,然后真的得到了那个期盼的拥抱,和贪恋的一点温暖,终于少了些遗憾。他毅然决然转过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