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他出去!等他出去!
    脚下厚厚的积雪踩上去软绵绵的,踏稳之后那清雪被压实,滑滑的,清沅身子弱,下盘不稳,就要滑倒,腰间被一双大手牢牢搂住。
    “公主,小心。”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。
    “嗯,多谢。”清沅柔腕攀着结实的臂膀站稳,突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目光,顺着感觉看去,就见一道紫色锦袍的身影站在不远处。
    “公主殿下。”紫袍青年大步走上前,俊秀的眉宇上是温和的笑意,目光专注地看着清沅:
    “臣在宴会中饮酒过多,有些头晕,便出来散散步,不慎走到此处,公主殿下在赏梅花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四肢再次沉重起来,清沅看了他一眼。这位沐将军这一年都未回陇西,因为棋艺出众,很得穆帝青眼,常常召他进宫对弈,她经常能在宫中见到他。
    但每见他一次,身体的疼痛便会加剧,清沅虽然不至于迁怒他,但也不喜欢和他走得太近。
    她不是受虐狂,能避免的疼痛自然避免。
    楚晗眼眸冷淡:“沐将军散步散得倒是远。”
    沐遥朗声一笑,“只怪这梅林中的梅花香实在太过宜人,我天生嗅觉灵敏,喜闻花香,问到这样好闻的花香,一时忍不住便来了……楚侍卫,你领上这枝梅花真好看,可否赠我?”
    说着手臂一伸,想要取下他领上别着的梅花。
    楚晗用剑柄挡住他的手。
    “沐将军若喜欢梅花,这梅林中有许多,我衣领上这枝是公主赠的,恐怕不能赠给你。”
    沐遥眼眸暗了暗,慢慢收回手,翩翩紫衣拂过一枝开得正艳的梅花,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    带笑的眼眸看向清沅:“楚侍卫衣领上的梅花开得太好,我一时沉迷,还请公主见谅。”
    “无妨。”
    逛了片刻的梅林,清沅返回自己的宫殿,倚在软塌上,看着楚晗。
    楚晗眉宇生得很好,俊朗英气,身材高大挺拔,偏偏衣领上带了一枝娇艳的梅花,弱化了他周身的冷冽,增添了些柔情。
    她身体被压制地太过厉害,这会仅仅是去梅林赏了一会梅花就十分疲惫,与楚晗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。
    清沅有些愉悦,正要说话,却见她的贴身大宫女福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。
    “公、公主、不好了,陛下薨逝了!”
    清沅猛地站起来。
    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、迷茫乃至恐惧与不敢置信。这十几年来,尽管身体被某种神秘的存在压制,王朝濒危,自身和外界的压力接踵而至,她却一直都是从容的。
    这种从容来自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。事实上,虽然身体孱弱,但夜半独处,静看自己之时,她却总觉得自己这双娇柔的手掌曾经持剑对敌,轻轻一动便可移山填海,脚步一迈即可走遍世间。
    楚晗担忧地扶住她。
    清沅站定,她思绪有些飘远,朦胧中听见自己冷冽的声音: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穆帝虽然身体瘦弱,但还算健康,绝不可能因病逝世。
    难道是中毒?或者不过是父皇和母后的一个玩笑……
    清沅被楚晗抱着飞奔到穆帝所居的寝殿,就见自己一向雍容娴雅的母后此时容颜憔悴,看见她过来,一直萦绕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:
    “阿沅、阿沅……你父皇……”
    是真的。
    漂浮中带着期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    楚晗见状,小心翼翼地将公主放下,扶到那前方跪了一地太医宫人的龙床边。
    父皇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。
    作为帝王,他不喜权谋,一心专研琴棋书画,任用弄臣,任由他们排挤忠贤,将朝政弄得一塌糊涂。
    本就孱弱的王朝在他手上彻底衰落了下去。
    但他却是一个好父亲。
    母后性格沉稳,父皇有时候却好似孩童。清沅年幼时,父皇怜惜她身子不好,只能整日待在寝宫中不能见人,便亲自去学了皮影戏,一人分饰几角演给她看。
    这些年,他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,否则,她没那么容易培养出自己的势力。
    清沅慢慢坐到龙床上。
    父皇瘦削的脸印入眼帘,那双含笑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,神态安详,嘴唇边甚至还带着笑。
    “陛下在宴会上饮了些酒,回寝宫的时候十分精神,途径御花园的时候,说闻到一阵梅香,料想今年的梅花一定开得很好,要折两枝回去养着。”
    御前大总管王公公手上拿着两枝晶莹剔透的雪梅,一抽一噎地递给清沅。
    “陛下说,这梅花淡雅,幽香扑鼻,公主、公主一定喜欢,要老奴将这来得最好的两枝给公主送去,老奴刚接过花,陛下、陛下却突然间倒了下去。”
    “公主,是老奴之过,没照顾好陛下,请公主赐老奴一死!”
    皇后颤抖着走上前:“陛下刚才还好好地与本宫说了会话,走时的样子十分精神,怎么会突然仙逝!”
    莫不是中了毒!
    跪在一旁的太医知道皇后的未竞之言,只能战战兢兢道:“陛□□内并无中毒的痕迹……”
    这也是他们最疑惑的地方。
    中毒横死,死前难免痛苦,嘴唇会发紫,人的面部会因为这痛苦露出狰狞之色,身体的某些部位也会露出端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