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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张照片已经泛黄了，是黑白照，看来年份很久了。
    照片上的人总共排成了三行，前边是蹲着的，中间是坐着的，最后一排是站着的。
    可这些人看脸的话，最多也就十三四岁，最大的不会超过十五六。
    程媛媛一眼就从前坐着的第二行中认出，这第五个人就是孙元亮。
    她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？
    再看这前排第三个人，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，这个丫头扎着两条刚到锁骨的麻花辫，就搭在前头。
    这个女的，她一眼就认出是葛静。
    他们都在一个组织里的，可孙奶奶方才说孙元亮小时候被拐走了，最近这几年才回来的。
    她怎么……觉得这不对呢。
    那刚才来过的孙元峰是个眯眯眼，说白了，眼眶跟蚕豆似的，更别提眼珠多小了。
    这孙元亮长得和他大哥一点都不像。
    程媛媛又看见了前排坐在正中间的男人，穿着西装，在这集体照里显得格外有威严感。
    细细一看，是詹姆斯。
    程媛媛不由吸了一口凉气，原来孙元亮是替他办事的。
    想起他能轻而易举的从外面打开指纹大门就应该知道的，只是在这相安无事的“民间”小镇，根本一时半会与前者联系不到一块去。
    程媛媛咽了一口唾沫，有些难以接受，家人口中所谓的平安，团圆，在这里竟然显得那么卑微。
    可能平平安安吗？
    “亮亮，你总算是到了，快点儿，别怠慢了人家姑娘！”
    院子里传来了孙奶奶的声音。还有孙元亮答应的声音。
    程媛媛赶紧把照片放回去，刚要关上抽屉，就看见留着平头短发的孙元亮双眼如炬的站在他房门口看着她。
    一时之间，二人都没有说话，程媛媛也不打算解释，慢条斯理的关上抽屉说道：
    “詹姆斯已经被缴了，你还敢四处走动？你就不怕？”
    孙元亮不由干涸一笑，既然她这么直接，他也就不掖着了：
    “我是孙元亮，和詹姆斯没有一点关系。”
    程媛媛似乎想到了什么，当时没有戳破，但是她心里明白了，把剪刀递给了孙元亮：
    “你奶奶要的！”
    孙元亮接过剪刀没有转身出去的意思，盯着程媛媛看了半晌。
    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确定的信息。
    难道，她真的会愿意跟着他了？
    不要曹景铭了？
    她喜欢你自己吗？有几分？还是一时冲动？
    最终，孙元亮没有从她眼里看出一丝的杂念和犹豫，眼神平静的让人实在捕捉不到任何确定信息。
    这个时候，孙元亮才转身出了门，没多大会儿他又回来了：
    “那张照片，是我十二年前的集训照片，里面的人除了我和葛静还有詹姆斯，都不在了！”
    孙元亮淡淡的说道。
    程媛媛后背冒出了白毛汗。
    “都死了？”
    “嗯，都死了。”而且还无名无分的死了，就算是掩埋也无法立碑的那种，就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些人来过似的。
    “你们组织到底是做什么的？除了研究那些不符实际的东西？”
    程媛媛不由询问。
    孙元亮长出了一口气，像是在回忆，他坐在床边细细浅浅若无其事的讲述了他们那些孤儿的过去。
    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，虽然不是孙元亮本人，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，从小就生活在集体家庭中。
    那时候，集体中有个年长一些的，十五岁的孩子，他哭的最惨，因为孙元亮自己也不知道多大就被抱走了。
    甚至他是头一个闹着要见父母的孩子，随后被集体看班的人打的遍体鳞伤。
    甚至精神上出了问题。
    可就因为他，整个集体都开始揣摩，什么是爸爸什么是妈妈。
    为了以绝后患，那十五岁的孩子在三年后就被逼疯了，像是猴子一样养在笼子里。
    所以，照片上那个最年长的十五岁男孩，就在那时候就死了。
    孙元亮一直放在心里，他也想知道什么是爸爸，什么是妈，什么是糖，什么是怀抱。
    可是，集训很严酷，容不得他多想，每天除了有限时间的吃饭，睡觉，就是集训。
    日子久了，每个孩子都忘了自己想要什么。
    直到十八岁之后，他们有了新的身份，甚至被编排到各地去执行任务。
    说到这里，孙元亮看着程媛媛那白嫩的小脸，像极了秋天里的雏菊：
    “我是一直没忘的。”
    而后，为了特殊工作，孙元亮被收编到了越南边防部，他亲眼看见躁动的兄弟死去，有的是昨天刚认识的，有的是早上还一起吃馒头。
    跟着他被收编的还有个叫马长全的兄弟，比他大一岁。
    他死了，但是就为了救他，临死之前他说他想回家，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。
    然后，陆陆续续的人都因为任务去世了。
    他是比较命长的。
    后来动荡没有那么大了，他就开始学习怎么反侦，怎么换身份，融入社会，随时待命。
    在他成为孙元亮之后的这几年里，陆陆续续知道以前集体内的兄弟姐妹去世的消息，但是不许外传，因为见不得光。
    “我还算是被重视的那个人，就被特殊训练了，甚至换了一个新身份待命，但是……”
    孙元亮说到这里，程媛媛打断了他的话：
    “按你这么说，你根本不是孙家早年被拐走的孩子？”
    孙元亮看着程媛媛，语重心长的说道：
    “不管是不是，我都是了，不想再变了。”
    孙元亮笑的有些疲倦和自嘲，如果在任人摆布和生活平静中选，他一定选后者。
    那种命运被自己攥在手里的感觉，反而交于他人的滋味，没有人比他更深刻了。
    说到这里，孙元亮抬手抓住了程媛媛的手，即便她条件反射攒动了几下，可孙元亮只能更用力：
    “给我一个机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