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，苏久哲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，客厅里没有开灯，只有冰冷的月光幽幽照射进来。
    啪嗒一声开关打开的声音响起，苏久哲摁了摁发涨的太阳穴往里走，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的人影惊得他顿时停住脚步，怔住一瞬才道：“阿晨？”
    见她不说话，苏久哲不禁皱起眉头又道：“这么晚了怎么不回房去睡？”
    他当然没忘当初因为自己应酬到太晚而跟张晨吵架的事情，于是理所应当以为她又是在为此而生气，叹了口气准备跟她解释。
    可直到苏久哲走近才发现，张晨似乎不太对劲。
    只见她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样，对苏久哲的话语毫无反应，而是抱着双腿整个人缩成一团坐在沙发上，看起来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。
    苏久哲敏锐察觉到一些什么，迟疑着上前，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张晨便被她啪的一声打开了。
    这一声似乎让张晨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了出来，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想要上前查看苏久哲的伤势却又缩回了手，无措地抓了抓头发嘴里喃喃着什么。
    流产的事情对她的打击之大苏久哲是知道的，因此苏久哲此时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。
    他眼眸微垂，上前将人抱进怀里，柔声安抚道：“好了，有我在呢，别怕。”
    这一声安抚冲破了张晨最后的防线，她抓着苏久哲的衣服哭得无法自拔，断断续续说着颠三倒四的话语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真的……一开始真的不想这样的，我不是……故意的，我真的不想她死的……”
    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，听的人更是一头雾水。
    好不容易把人给哄得平静了下来，苏久哲跟安抚小孩似的在她背上轻拍，“没事的，现在你慢慢告诉我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？我们是夫妻，我一定会陪着你的。”
    张晨睁开一双朦胧的泪眼，抽泣着问：“你说的是……真的吗？”
    “当然。”
    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张晨沉默许久，最后却还是陷入了挣扎之中。
    她知道楚曦对于苏久哲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朋友，而且她完全没有把握，如果她将这一切都给说出来，苏久哲是否还会原谅自己？
    可自从知道了前些日子在楚曦身上发生的事情之后，当初冲动之下做出的事几乎是像是枷锁一样压得她喘不上气来，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……
    她怎么能对楚曦做出这样的事情来？
    想到这里，张晨忍不住有退缩了，她迟缓地摇摇头，哑着嗓子说：“我……没事，就是刚才做了一个噩梦被吓到了，你肯定也已经累了，去睡吧。”
    说着，她便着急地起身要往里走，但直觉却告诉苏久哲事情不可能会这么简单。
    他本以为张晨精神状态不稳定是由于流
    产导致，但依稀从她口中分辨出来的那些字词，“不是故意的”“不想她死”，这个她指的是谁？
    思及此，苏久哲的面色沉了几分，他伸手拉住了正欲离开的张晨，随即摁着人肩头半强制地让她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。
    “阿晨，我想我们必须谈谈。”
    张晨知道苏久哲一向都是脾气好的人，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表示是真的生气了，她的心神慌乱不已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    这次苏久哲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耐心哄她，只是抽了纸巾递到她面前。
    张晨一直不说话，苏久哲只好依照着自己心里的猜测试探般地问道：“你说的那件事，是不是跟……跟楚曦有关？”
    他本只是试探一问，没想到张晨一听到“楚曦”二字脸色顿时就变了。
    她的反应无异于验证了苏久哲心里的猜测，悲痛之余的心更多剩下的却是麻木，他长出了一口气听着像是叹息，随即说出的话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    “说吧，趁现在我还能保持冷静，我想你也不希望这一切最后是我亲自查到的。”
    一直担心惧怕来到的画面终于成为了现实，张晨拼命忍住哽咽，最后带着哭腔一字一句道：“楚曦之所以会变成这样，其实都是因为我。”
    这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乍起，有那么一瞬苏久哲甚至觉得大脑都要停止运转。
    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许多，接着问：“你都做了什么？”
    苏久哲这幅样子让张晨害怕不已，她知道这一切说出来之后他可能再也不会原谅自己，而自己也会被愧疚感折磨一辈子，可一切从她当初选择这么做开始，其实就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。
    掌心被尖利的指甲掐得血肉模糊，张晨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。
    她的肩膀慢慢无力地耷拉下去，脸色灰败不已，“我不甘心，我不甘心我的第一个孩子因她而死，而她却能一次又一次得到上天庇佑。”
    张晨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，“我的孩子，他甚至没能亲自看一眼这个世界。”她曾经清晰地感知到在她身体中所存在的这个生命……
    苏久哲忍不住捏紧了拳头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。
    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，楚曦的死居然会跟张晨扯上关系。
    事已至此，张晨也知道自己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下去，她缓缓的道：“所以我找人调查了她在M国的医院，病房号，然后让人把我流产的消息告诉她。”
    “多少，也要让她不甘心啊……”当时的她因为这样做自己就能开心有些，可事实好像也并不是这样。
    将积压了这么长时日的秘密说出口，张晨陡然间觉得轻松了许多。
    她慢慢摊开已经被掐得血肉模糊的掌心，忍不住想，像自己这样的人，如果死掉的话最后一定也会进地狱的吧……
    客厅里灯光明亮，不知过了多久苏久哲才稍稍打起精神。
    他的余光瞥到张晨受伤的手，下意识想要去给她处理伤口，起身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停住了动作。
    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