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句话之后，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    路逸笙脸上的挣扎神色令楚曦心疼不已，她知道路逸笙不愿回去唯一的原因便是放心不下自己，可她不希望最终让他左右为难的也是自己。
    “路逸笙。”楚曦轻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，路逸笙不解地起身上前站到了病床边上，
    楚曦伸手牵住他宽大的手掌，缓缓道：“答应我回去江城吧，好吗？”
    这话令路逸笙震惊不已，不等他开口，楚曦又道：“你父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，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。但是我保证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，况且还有叶蓁蓁陪着我，不会有问题的。”
    如果可以，她又何尝不自私地希望路逸笙能在这时候陪着自己呢？
    只是如今的现实不被允许，她不可能让路逸笙为了自己而弃他的生父于不顾，金融诈骗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，可路父这个年纪的人却是经不起折腾的。
    路逸笙反手握住楚曦纤瘦的手，声音沉了几分，“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说起这个，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？”
    他最近已经足够小心，为了不让楚曦知道相关的消息甚至连电视和手机都没让她碰过，而叶蓁蓁就更加不可能跟她提起这事。
    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……医院里的工作人员？
    早猜到他会想到这里，楚曦定了定神从枕头下拿出今天在护士台看到的报纸，“逸笙，没有谁跟我说什么，我是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。”
    她将报纸递给路逸笙，“回去吧，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很快解决再赶回来的，我相信你。”
    说完，楚曦兀自从路逸笙手里拿过了手机按下开机键。
    不等她拨出电话，路逸笙去忽然沉着一张脸将手机夺了回去，“不用再说了，在确定你和孩子平安之前，我不会离开的。”
    像是怕楚曦再度追问似的，路逸笙近乎慌乱地冲进了浴室，嘭的一声将门关上。
    楚曦知道这种时候他需要的是冷静，叹了口气还是什么也没说。
    她低下头，嘴角浮上一抹苦笑，伸手在鼓起的肚腹上轻轻摩挲轻声道：“宝宝，妈妈知道你一定很想爸爸陪着你，亲眼见证你的到来。”
    “但是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，我相信你跟妈妈一样，一定都会理解他的对吗？”
    这时候的孩子已经有了胎动，手掌下传下的细微动静令楚曦欣慰不已。
    浴室里，路逸笙鞠了几捧水泼在脸上，骤然的凉意让他清醒了几分，脑袋里却还是混沌一片，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受。
    他看向镜中的自己，似乎都开始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，从前那个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路逸笙哪去了呢？
    从前在江城，路逸笙这个名字简直等同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代名
    词，几乎成为江城人眼中不可动摇的神一般的存在。
    只是路逸笙从没想到，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。
    他并非不知道纪然提出的建议是可行的，只要动作快些，他的确有把握能赶在楚曦生产之前赶回M国。
    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有百分之百可能的，就算是0.01的误差也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。
    正如楚曦因为不愿因为那细微的可能而用药伤到孩子，他对楚曦何尝又不是抱着这样一种心情？他是人，他也会怕，怕一切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，怕失去自己所爱……
    路逸笙甚至恍惚间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。
    大概真是因为他之前二十余年的人生过得太顺风顺水了，所以老天才会在这时候跟他开这样的玩笑。
    两边都无法轻易放下，因此更加无法轻易抉择。
    冷静下来之后路逸笙才走了出来，床上的楚曦因为身体缘故已经昏昏欲睡，听到响动却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，喃喃地叫着路逸笙的名字。
    闻言，路逸笙赶忙上前将人抱住，“我在，我在呢。”
    楚曦靠在路逸笙身上稍稍恢复了一些，红着一双眼睛不死心地再次开口道：“逸笙，你一向不是喜欢逃避问题的人，这一次就听我一句劝好不好？”
    发丝微湿的路逸笙瞧着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凌厉，楚曦心口止不住地疼，却还是只能开口耐心劝他。
    她知道，她不能这么自私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要求他守在自己身边。
    路逸笙眼中似乎有所触动，最后却还是用沉默结束了这次并不怎么愉快的谈话，但出于楚曦的坚持，他最后还是把手机给开机了。
    大概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，心绪不宁的楚曦这一觉睡得很浅，不到七点便醒了过来。
    路逸笙还在沉睡中，眉心深深蹙着，拧成一个川字。
    怀孕后庞大的身躯让楚曦连简单的侧身动作都很难，只得侧过头，轻轻摁在路逸笙眉心试图让它舒展开来。
    这时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，睡梦中的路逸笙在听见声音的瞬间惊醒了过来，猛地睁开眼睛。
    他猜得没错，来电的还是纪然。
    这次路逸笙并没有刻意避开，所以楚曦自然也看到了上面所显示的备注，她轻轻叹了口气，“接吧，他从昨天就一直打过来，说不定有急事。”
    犹豫片刻，路逸笙到底还是听话地接了下来。
    而另外一头，看着电话终于被接通的纪然高兴地简直要去庙里拜拜了。
    生怕又被挂掉电话，赶忙单刀直入地说明情况，“总裁，我找人去查探了一下情况。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，除了罚款之外路董很有可能还要面临十年有期徒刑的指控。”
    楚曦离得很近，将纪然的听得一清二楚。
    十年意味
    着什么呢？
    对于一个三十岁的人来说，十年可能是他人生中的黄金时期。而对于路父这个年纪的人来说，十年牢狱，他甚至都有可能撑不到出来那一天。
    别说楚曦，就连路逸笙都对此震惊不已。
    上天给他的玩笑还没有停止，而是正将他一步一步逼至边缘，逼他做出一个选择。
    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