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棺 作者:离人望左岸

    天降大雨，金长进也是叫苦不迭，因为如此一来，岸上这些人就更是不肯挪窝了！

    虽然他不知道索长生为何要入水，但惹恼了神龙爷爷可不是闹着玩的，如今天上暴雨倾盆，可不正是神龙爷爷发怒了么！

    金长进赶忙招呼弟兄们，强行驱赶这些个信徒，说是再不走，神龙爷爷可就要发怒了！

    这些人在河岸上住着，就是为了一睹神龙的真容，然而住了这些天，都不曾见过，河神庙也不给靠近，早已心生怨怼，如今又遭到驱赶，哪里受得住，当即在岸上吵闹起来。

    正不可开交之时，筒子河的河面突然咕噜噜冒起水泡来，仿佛河底架起了一口大锅，将这条河都给煮沸了一般！

    因为暴雨声响太大，河面又溅起水花来，白茫茫一片，众人自是察觉不到的。

    然而金长进却是遭遇过神龙的，此时心头没来由紧了起来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，揪了自己心脏一把，这种危机感实在太熟悉了！

    “都闭嘴！”

    金长进是带着无比惊骇的颤抖，骂出了这句来，弟兄们和那些信徒也都不敢开口。

    此时河面传来轰隆水响，一团巨大黑影便是破浪而出，一路斩水劈波，不消一会儿便撞上了岸来！

    “吼！”

    震耳欲聋的龙啸，让这些人瞬间都软到在地，他们的窝棚被踩踏稀烂，便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爪印！

    这些人只感觉腥风扑鼻，便是暴雨都扑不灭，那黑影却已经跑了过去！

    众人面面相觑，颇有劫后余生的心悸，再看金长进，也就不敢再多说甚么了。

    这厢惊魂甫定，城门处便传来示警，想来该是守城的禁军听得棚子这边发生了争吵，想过来查看情况，半途却被那黑影给吓住了。

    只是这大暴雨的，火箭也动用不了，只能敲锣，暴雨阻隔，城头的守军能不能听到，还是两说的事情。

    那黑影虽然庞大，但速度却异常迅捷，此时已经到了城头来，七八米高的城墙，轰隆便趴了上去，城楼都被扒下来一块，城垛就更不消说了！

    借着城楼上的灯火，众人终于是看清楚这黑影，可不正是神龙么！

    当日李秘骑龙而来，禁军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！

    虽然上头传了命令，城门戒严，不让进出，但那只是针对凡夫俗子，这神龙谁敢阻挡，谁又能挡得住啊！

    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，或许能够动用火枪来对付，可今夜暴雨倾盆，火枪根本就用不上，谁那娘的敢挡神龙的去路！

    然而他们到底还是不断示警，敲锣打鼓便追了上去，因为适才借着灯火，他们非但看清楚了神龙的模样，还看清楚了神龙背上坐着的那个人！

    与其说是一个人，倒不如说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！

    那东西有点像鲛人，长发如水草，披覆于黑色的身子上，他的手脚身躯都长满了鳞片，在灯光映照之下，散发着幽蓝的荧光！

    禁军们也不知道那是甚么邪物，自是不能放任，城中官民此时是生死攸关，他们总不能看着这怪物带着神龙四处肆虐吧！

    不过这些禁军也是多虑，索长生只是为了解除皇宫之围，是为了拯救李秘，而不是为了伤害平民，自是努力操控神龙，尽量不去破坏民居。

    然而他耗费了毕生的本事，才堪堪控住这牲口，这牲口一直在反抗，野性大发，免不了失控的时候，发生踩踏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    这些个禁军一路跟在后头，也是肝胆俱裂，一来也是跑不过神龙，二来也担心神龙突然回头，于是便畏畏缩缩跟在了后头。

    也亏得暴雨倾盆，无人敢出门来看，不然到时能见识一下，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禁军，此时是何等样的狼狈。

    虽然无法完全操控神龙，但大体方向还是没问题的，索长生便如同扯着一匹野马之王的缰绳，肆意狂奔着，不多时便撞破数道城防，来到了乾清门！

    无论李成梁还是吴惟忠，那可都是建立过大功勋的名将，暴雨就是上天赐予的最佳时机，他们又岂会放过。

    此时也是联合家将，利用天梯来攻打乾清门，虽然只是小规模的冲突，但也是螺蛳壳里做道场，战策战略都少不得，所以伤亡也就小了许多。

    倒是郑国贤的神枢营，因为没有了火器的压制，军心士气开始低迷起来。

    而且宫内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，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一蹴而就，拖得越久，机会越是渺茫，若是不成功，他们可都要人头落地的！

    所以在心理层面，他们比城下的援军要更加的焦虑，无法集中精神，压力过大，郑国贤又只是个花架子，根本没打过仗，此时也是差池连连，昏招频出。

    奈何郑国贤麾下的神枢营到底是人数众多，用人头来压制着优势，如何都不让李成梁等人打破乾清门。

    叶向高也是急不可耐，毕竟皇帝还在宫里头，他几次三番想要发布急报，让人入宫来勤王救驾，可到底还是忍了下来。

    朱常洛身为东宫太子，在乾清门外坐镇中军，临危不退，也展现出少有的气魄来，宫内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，也就意味着朱常洵尚未得手！

    他们是相信李秘的，也只能相信李秘，李秘仍旧在宫里头，皇帝就该安然无恙！

    也是这个时候，索长生终于操控着神龙，仿佛从天而降一般，从后头狂奔而来！

    “快让开！”

    索长生无法精确操控，前头就是朱常洛，若伤了太子，终究不是好事，更何况甄宓等人全都在这里，他只能大声示警。

    亏得甄宓等人既认得他的声音，更认得这神龙，当即让朱常洛和李成梁等人为神龙让道！

    李成梁等人早听说过李秘曾经拥有一头神龙，但很多时候只是以为城中百姓以讹传讹，神化李秘这个青天老爷罢了。

    谁知道竟然真有这么一条龙！

    虽然这条龙毫无光明尊威，反倒凶残丑陋，但到底是龙，众人岂敢阻拦，当即便退到了两旁！

    乾清门的神枢营守军一看，也是魂飞魄散，心说李秘的龙，到底是要来救主了！

    “挡住！给我挡住！”

    郑国贤也是心头大骇，一边叫着，一边往内宫里逃，神枢营的人见得主帅也跑了，早就虚了，哪里敢动手！

    “轰隆！”

    “轰隆！”

    “轰隆！”

    这神龙如同天柱一般，撞击着乾清门，那门扇早先已经被李成梁和东宫卫队给冲击了好几回，遭神龙这般狂轰乱撞，三五下便裂开，轰然倒塌！

    “出击！出击！”朱常洛毕竟是到过辽东的，也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，当即便发出了命令来。

    有了神龙开路，这厢也是士气大振，东宫卫队和家将门奋力向前，军器局的枪炮手因为暴雨而失去了用武之地，此时都抽出刀刃来，跟了上去！

    就连叶向高和李廷机这样的文官，也都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头！

    这边势如破竹，那边必是兵败如山倒，郑国贤狼狈不堪地奔逃，到了启祥宫前头，才醒悟过来，王安正领着东厂番子和锦衣卫，在跟朱常洵的人拼命，一直想要进入启祥宫救驾呢！

    王安也是心头大骇，直以为援军已败，郑国贤是过来与朱常洵首尾夹击的，谁知道那庞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宫门前头了！

    “是……这是……”王安是见过那条小蛟的，只是这小蛟如同泡水的海绵一般，四五年之内已经疯长成这等模样，他也有些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然而无论是王安，还是锦衣卫，亦或是东厂番子们，他们此时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！

    这神龙是上天派来，拯救皇帝陛下的！

    王安到底是东厂督主，见得郑国贤的人马狼狈不堪，丢盔弃甲，再看看这神龙，哪里还不明白，当即便迎头杀了上去！

    这下可就轮到这边两面夹击，郑国贤的人当即被杀得片甲不留！

    朱常洵这边也是苦不堪言，他们倒是想活捉朱翊钧和李秘，然而李秘却如有神助，加上郑贵妃还在他们手里，朱常洵根本就奈何不得，这么拖下来，暴雨倾盆，就更让人沮丧了！

    这都快一个多时辰了，李秘竟然还没倒下，朱常洵早在半个时辰之前，已经下了格杀令，无论是李秘，还是朱翊钧，亦或是郑贵妃，不停手就全都杀死！

    然而暴雨落下，火枪失去了作用，连弓弦都被泡湿，强弓硬弩都不可用，启祥宫的地势又并非开阔的平原，你兵力再多，受限于地形，对付李秘的也只有那个口子的人数。

    更何况暴雨浇灭了大火，李秘等人又退回到了寝宫之中，便只是守住那门口，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。

    更让人愤怒的是，李秘和陆家茅竟然开始轮换，一个体力不支了，就换上另一个，竟然支撑到了这个时候！

    说到底还是朱常洵准备不够充分，兵力还不够多，能携带入宫的火器和弓弩更是少得可怜，否则早就拿下李秘了。

    再者，也怪他优柔寡断，若从一开始就下发格杀令，这张龙床早就是自己的了！

    眼下没奈何李秘，正是节骨眼上，宫外却是守不住，竟是让王安的人撞了进来！

    更要命的是，那条神龙竟然打头阵，这可是朱常洵的心理阴影啊！

    当他看清楚这神龙的模样之后，终于又勾起了筒子河边的失态，没来得及发号施令，便领着亲兵，往翊坤宫的方向逃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