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生何处 作者:闻笛同学

    “嗯。”林远晨点点头，“姐，你别太辛苦了。”林音这阵子的努力，他是看在眼里的。林远晨想着，放寒假了之后，他合理安排好学习时间，可以到店里去帮林音的忙。

    林音爱吃辣，她的碗里辣酱多，红彤彤的一碗，光是看一眼，仿佛就有一股从身体里升腾而起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林小宝起得早，衣服还没穿好，赤着脚丫，就窗口，看外面有没有积雪。老天没让小宝失望，外面银装素裹得一片，小宝惊喜地往回跑，爬上林音的床，催着她起来。

    林音被小宝闹醒，迷迷糊糊地睁眼，想拿手机看时间，看到一条短信，是幼儿园发过来的停课通知。林音挣扎着起床穿衣服，决定今天在家陪小宝玩。

    吃完早饭，林音给小宝全身裹得紧紧的，再带着红烧肉一起出去打雪仗。

    积雪并不厚，脚踩下去之后，枯黄的草皮的颜色就露出来了。林音蹲下身，用手攒了攒一堆雪，才能捏成一个雪球，她轻轻地砸向小宝的屁股。小宝不幸中招，屁股上绽开一团小雪球，“啊！阿音，你给我等着！”小宝声音清脆，咯咯笑着，也学着林音，蹲在地上，戴着手套的小手笨拙地捏着雪球。

    红烧肉在小宝旁边窜来窜去，十分兴奋。红烧肉的毛本来就白，这时候和雪地融为一色，像雪中的小精灵。

    林音不由得，想起小学的一篇语文课文，小狗的脚印像梅花，梅花鹿的脚印像两片分开的树叶……

    红烧肉的小爪子，在雪地上印下一个个梅花。林小宝也跟着它跑，留下一连串小脚印。

    因为运动，林音和林小宝脸上都红扑扑的，林音的心情出奇得好。

    本来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，红烧肉突然对着巷子口狂吠了起来。林音往那边一看，一条大狗站在巷子口，看着这边。那条狗很丑，灰不拉几的，也不知道是哪家养的土狗。

    红烧肉叫，大土狗也叫。

    林音心道不好，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抱起小宝，再冲着红烧肉喊，“红烧肉，快跑！”

    小宝被吓呆了，在林音怀里不敢出声。林音迅速地抱着小宝放到单元门内，红烧肉听到林音的喊声，回头看了一眼，定在那里，反而吠得更大声，大土狗仿佛被吓住，在原地和红烧肉对峙着。

    “红烧肉，跑啊！！”林音心里怕，不敢靠近，声嘶力竭地冲着红烧肉吼。

    红烧肉退后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下，大土狗一个跃进，和红烧肉撕扯在一起……

    “阿音！！红烧肉！！”小宝在单元门内，看着外面，一边哭一边尖叫。

    林音慌得不知所措，她急急地将小宝抱住，不敢让小宝看这一切。

    直到这些声音吸引来邻居，二楼的大叔急匆匆冲下来，开门捡起一根棍子，朝着土狗一阵猛打……

    等到越来越多的人过来，小区保安也围过来，那条大土狗终于被制服。林音急急地想让陈阿姨抱小宝回家，小宝却哭闹着不肯回去，“红烧肉，我要看红烧肉！！阿音，你快去救它！”

    林音拗不过小宝，去抱起浑身是伤口，血淋淋的红烧肉。那红色刺伤了林音的眼，她的泪水根本止不住。红烧肉是条那么胆小的狗，平时家里有陌生人，它都躲在沙发脚边，先观望一阵再出来蹦跶。

    当年秦晋南送给她的时候，还是小小一只，现在长大了，却躺在血泊之中。秦晋南不告而别之后，林音动过把红烧肉扔掉的念头。她一看到红烧肉，就想到秦晋南，就想到自己这一切苦难，有部分是秦晋南造成的。

    家里本来就过得紧巴巴了，还要养一条狗，林音恨屋及乌，狠狠心将它装到包里带出去，放到垃圾箱旁边。可是红烧肉自己找回来了，白净的毛变得脏不拉几，眼神里似乎也带着委屈，它就趴在门口看着林音。三番五次，林音软了心肠，让红烧肉在家里留下了。

    红烧肉对于林音的意义，已不再是秦晋南送她的“礼物”，而是“家人”一样的存在。

    最艰难的那几年，除了林远晨和小宝，还有红烧肉给她带来些许的安慰和快乐。

    可就是这样一条胆小的、平时蠢哒哒的萨摩耶，在这个时候，挺身而出，保护着它的主人。林音哭得不能自已，她好自责，她刚才不敢出去帮着红烧肉打那条土狗。明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红烧肉，现在却安静地躺在林音怀里。

    邻居大叔提出，开车送他们去宠物医院，林音坐上车，林小宝哭闹着也要跟着去。

    林音让她跟着了，陈阿姨抱着小宝坐在一边。林小宝从小孤独，周围玩伴很少，远晨哥哥、阿音、陈阿姨再好，终究不能无时无刻陪着她。只有红烧肉，和小宝一起长大，一起玩闹。林小宝甚至偷偷尝过红烧肉碗里的狗粮，觉得味道不好，拿自己的零食与它分享，被林音发现过几次，严厉制止。

    阿音说，人类的东西不能给狗狗吃，否则狗狗会很快死掉。

    林小宝以前不理解“死掉”是什么含义，这个时刻她紧紧拽着林音的衣服下摆问：“红烧肉会死掉吗？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，阿音不知道……”林音哽咽着，说道，她不敢给小宝一个希望。

    路上堵，林音感受到怀里的小生命，停止了呼吸。

    “张叔，回去吧，谢谢你。”林音擦了擦眼泪，对开车的二楼大叔说。她的衣服已经被红烧肉的血沾染渗透了一大块，看上去有点恐怖。陈阿姨怀里的小宝哭泣不止，陈阿姨没有办法，只能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，“宝宝不哭，不哭……”

    秦晋南到林音家楼下的时候，楼下还围着一堆人，地上有一条土狗和一些血迹。秦晋南问一个大妈，“发生什么事情了？”

    “好险哦，林家那条小白狗跟这狗咬起来了……”大妈唾沫横飞地说着。

    秦晋南心一沉，“林音家？”他这次回来，是想回家一趟，跟姐姐说，别去找林音麻烦。回到了S市，决定还是先到林音这儿来，看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。想不到一来，竟然看到了这场面……

    “嗯。”大妈看向他，“你认识小音？她家那条小白狗看起来可名贵了，哎，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“林音现在在哪里？”秦晋南问道。

    “送狗去宠物医院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。”

    秦晋南想打个电话给林音，号码还没拨完，林音从一辆车上下来了，怀里抱着满是血的红烧肉。跟着下来的还有陈阿姨和林小宝，林音跟司机说了几句之后，向单元楼这边走来。

    红烧肉……

    它……

    秦晋南呆住了。红烧肉是他送给林音的小狗，当年她是那么欢喜，抱在手里不肯放。一开始她妈妈王蕾不准养狗，他们就偷偷养，藏在一个楼梯脚，每天一起去喂红烧肉。

    他已经忘了“红烧肉”这个俗气的名字是怎么来的，但当他回国时，看到林音还养着这条小狗，他心里是高兴的，毕竟……这是他送林音的，林音是对他还有感情，才会一直养着这条狗吧。

    秦晋南在林音走过时，轻声问了一句：“音子，你没事吧？”

    ☆、第39章 变故（下）

    林音没有心情理会秦晋南，往楼上走去，陈阿姨抱着哭闹不止的小宝在后面。秦晋楠见状，也急急跟上去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。”林音进门之后，转过身对秦晋南说了一句，再砰得一声关上门。秦晋南被关在门外，吃了一鼻子灰。他举了举手，想继续敲门。犹豫了两秒钟之后决定放弃，音子现在应该很难受吧，他还是不要去打扰了……

    “阿音，红烧肉死了吗？”林小宝站在林音旁边，呆呆地看着红烧肉的尸体。她的眼睛哭得红通通的，对于别人来说，红烧肉也许只是一条长得好看的、名贵的“小白狗”，可是对林小宝而言，红烧肉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。

    “红烧肉会去另一个地方，那个地方很温暖，很漂亮，没有咬它的大狗，我们送它去那里好不好？”林音擦了下眼泪，她必须要坚强，才能教会小宝正确面对死亡，“红烧肉会在那里活得很好，不过小宝，你要知道，它再也不会回来了，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它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要！我不要！我不要红烧肉死！”小孩子的哭声尖锐，刺痛林音的耳膜。

    林音安抚她，“小宝，红烧肉醒来会疼，你想不想它疼？它睡着了就不疼……小宝，乖……我们让红烧肉睡着，它就不疼了。”林音说到最后，几乎是在小宝耳边呢喃，即是在说服小宝，也是在说服自己。

    林小宝抽了抽鼻子，她舍不得红烧肉那么疼，“好。”

    林音对小宝说：“小宝，你去把阳台的纸盒拿过来，还有红烧肉的小碗、狗粮、玩具。”林小宝不知道阿音要干什么，先跑过去拿了。

    林音到卫生间拧一块干净的毛巾，轻轻擦拭着红烧肉身上的血迹。等小宝拿回东西之后，她将红烧肉放到纸盒里去，再将它生前最爱的玩具放在旁边，把狗粮和小碗也放在盒子里。

    “小宝，我们回房间换一下衣服。”林音牵着小宝的手进房间，落在她们身上的雪花已经化了，变成冰凉凉的水，渗透到羽绒服里。林音怕小宝感冒，给她换上干燥的衣服，再穿上小雨衣，戴好帽子。

    她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，出去抱着盒子，“我们去把红烧肉埋了，这样它才能去另一个世界。”

    林小宝终究是年龄小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，“阿音，我不想红烧肉走……”

    秦晋南在楼梯口站了挺久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傻站在这里。也许是感受到，林音会再出来吧。当林音一手抱着盒子，一手牵着小宝出来的时候，他下意识地一躲，到楼梯后面去，没让林音看见他。

    他远远地看着，林音拿着铲子在楼前的草坪上挖了个坑，小宝吃力地将盒子抱起来放了进去。两人再用土盖好，小宝一直抽抽搭搭地哭着。秦晋南看到小宝落泪，竟有种揪心的感觉，他好想去抱抱那个哭泣的小女孩。

    林音忍得很辛苦，她必须坚强，她不能哭，这样她才能安慰小宝，才能给小宝依靠。

    她吸了吸鼻子，在寒风中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。

    也许今天会再下雪，这块草地会和周围一样，被雪花覆，看不出异样。红烧肉在下雪天是那么快乐，它在雪中跑来跑去，像雪地精灵。就让它静静地躺在这片土地下……

    林音再带着小宝回楼上，秦晋南见她们走了，他也打算回家。他让司机别在楼下等，提前走了。他要自己走到小区门口，打车回家。